那種暈眩的感覺一下子就沖上了頭頂，慕梨瀟險些有點兒站不穩。剛才她可是親耳聽見了慕相沒有來上朝的消息，現在又聽到風姝妍這麽說，心裏就算再難以置信，都還是會偏向於風姝妍的說法。

是啊，相府的勢力這麽大，皇甫晟又怎麽會不忌憚呢？說慕爍想要造反不過是一個借口而已。他不過是想要坐穩自己這個位置而已。他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，自然不會再讓任何人成為他的威脅了。

其實，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要給慕梨瀟皇後之位吧？不過就是想要安撫她才會說的話而已。她卻天真地當了真，一步步幫他走到這裏，卻沒有再和他一起走下去的運氣了。

他們慕家的運氣，或許就要終結到這裏了吧？

“姐姐，你沒事兒吧？”風姝妍看到慕梨瀟已經完全相信了她的說法，心中得意得不行。其實她的線人說的是，昨夜慕爍想要造反的事情被慕相察覺，慕相預備將他關起來，交給皇上處理，卻反倒被慕爍打傷軟禁。皇甫晟這才派人到了相府想要營救，但又不敢制造太大的動靜，所以久攻不下。

現在都還在對峙之中。相府現在大門緊閉，從外面看不出什麽異常來。但巷子裏和後門處都是皇甫晟的人，慕爍以慕相和慕夫人的性命為威脅，皇甫晟不敢輕舉妄動。

聽說已經派了暗衛前去，也不知道情況會不會有好轉。

慕梨瀟沒有再理會風姝妍，只是一步步向前走著，準備回到會寧宮去。滾燙的淚水滑過臉龐。天空陰暗得像是在醞釀著又一場大雨，慕梨瀟都有些看不清眼前的路了，差一點就被絆倒在地上。好在熹春正在到處找她，及時走了過來。

“娘娘？”熹春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，慕梨瀟這個樣子實在是沒有辦法讓她不擔心。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情？是不是那個風姝妍又在娘娘面前挑撥離間了？

無名看到慕梨瀟這個樣子，也覺得很是驚駭，分明剛才在金鑾殿外聽到的消息並沒有什麽不妥，可是風姝妍和她說了幾句話之後，她竟然就變成了這個樣子。風姝妍究竟說了什麽？肯定不會是什麽好話吧？

他原本想跟著慕梨瀟回到會寧宮，但又想知道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，只好先到了興慶宮裏，和那裏的暗衛打聽情況。

聽到的消息卻讓他十分震驚。皇上竟然在昨晚就對相府動手了，無名原本以為他還會再等兩日，畢竟都沒有和慕梨瀟說清楚。看來是慕爍那裏有了什麽動作，讓他不得不出手了吧？

“餵，雖然看不到你的臉色，但是你的眼神怎麽這麽可怕？”非言看到無名眼中閃過的憂傷，他還從來沒有看到無名有這麽豐富的表情呢。

“我想，皇上做錯了一個決定。”

“什麽時候你也會質疑皇上的決定了？我還以為只有我會這樣呢。”非言都不知道他究竟在緊張什麽，打了個哈欠，“對了，你問我這些幹什麽？我還在傷心皇上沒有讓我去相府的事……”

慢半拍的非言突然明白過來，無名在擔心什麽事情了。“你是在擔心瀟貴妃？”是啊，他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，瀟貴妃也是相府的人不是？皇上這下對付她哥哥，卻沒有告訴她，豈不是要出大事？

“你說呢？”無名嘆了一口氣，“我該去會寧宮了，有什麽新的消息立刻過來告訴我。”

“一定。”非言答應下來。

“皇甫晟對你可真好，竟然還會派人專程來救你。”慕爍陰冷一笑，手中的刀卻沒有放下來。“我想你們都沒有想過，會有這麽一天吧？”他低頭看著那兩個被綁了手腳，跪在他面前的人。

他等這一天等了這麽久，還以為他會很開心的。可是他一點都不覺得快樂，反而只有無盡的失落。

“爍兒，你這是何苦呢？”慕恬不明白，自己的兒子為什麽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，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？

“這個問題你不該問我，倒是應該問問你身邊的那個女人，問她究竟做了些什麽。”慕爍的嘴角掛著一抹笑容，在慕恬看來，卻是比煉獄的惡鬼還要可怕。

他心中疑惑，他身邊的人會做出什麽事情，讓慕爍恨不得殺了他們兩個？“夫人，你……你做了什麽啊？”

慕夫人心裏已經害怕到了極點，但是她還是嘴硬得不想說出來，“老爺，我……我什麽都沒有做啊。就算、就算我真的做了什麽事情，那……也是為了這個家好啊！”

“說得真是不錯。”慕爍輕蔑一笑，“就連我聽著都要感動了，是啊，你所做的一切，都是為了這個家。真是好聽。可是，其實都是為了你自己吧？”

“你這話是什麽意思？”慕恬聽到慕爍這麽說話，心裏倒是生氣起來，“你才是什麽都沒有為這個家做過，怎麽敢說出這樣的話？”

“你說得也不錯，我還真是沒有為這個家做過什麽事情，我也不屑於為這個家做什麽事情。你好好用心想想，自從你把這個女人娶進門，自從她為你生下一個女兒，你的眼中還有我嗎？我叫你一聲爹，都是擡舉你。”

“你這個逆子！”慕恬掙紮了一下，但是並沒有能夠站起來，反而是倒在了地上，扭曲著身子，瞪著眼睛看著被自己一手養大的兒子，只覺得心中苦澀。仔細想想，他還真的沒有什麽事值得拿出來說的，他只記得他為瀟兒準備的禮物，為瀟兒慶祝的生辰……

“我自然是個逆子，我都不會否認這一點。你身邊這個女人有多惡毒，恐怕我說出來，你都會因為每天身邊都睡了這麽一個人而感到恐懼。”慕爍讓人將慕恬扶了起來，然後蹲在了慕恬面前，“來，我一件一件地說給你聽，你可不要說，這都是我自己杜撰的，一定要相信。要是你不相信的話，我搞這麽大的一件事出來，就沒有什麽意義了。”

慕爍面不改色地把慕夫人曾經做過的醜惡之事一件件講了出來，慕恬聽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，他真的不敢相信這些事情都是他身邊的這個女人做出來的。可要是真的回憶起來的話，慕夫人確實在他耳邊說了不少慕爍的壞話，正是那些話疏離了父子間的關系，一直僵持到現在。

而慕爍離開相府的原因，卻不是他想的，只是因為瀟兒生病的事情受罰不開心，而是因為……

“現在才看清你的枕邊人是個什麽樣的蛇蠍婦人，似乎有點兒太晚了，對吧？”慕爍幽幽地說著，站了起來，“放心，我不會讓你死的，我真正想要殺的，從來都只有這個人。”他的眼光落在了慕夫人身上，剛才還在嘴硬的女人一下子就慌張起來。

即便被綁住了手腳，十分不方便，她還是狠狠地給慕爍磕了兩個頭，“爍兒，都是我的錯，我的錯，我知道錯了。我願意給熹春賠罪，我給她做牛做馬都可以，求你了，放過我吧！我的命不值錢。”慕夫人哭得滿臉都是淚水，慕爍卻並沒有理會她。

只是留了一句話，“早知今日，何必當初？”而後揚長而去。

“我真是沒有想到，你竟然會在我背後做出這麽多惡毒的事情來，究竟是因為什麽啊？”慕恬還是沒有辦法相信，他寧願他剛才聽到的一切都是慕爍杜撰的。但是，他卻沒有辦法不去相信。

如果不是因為這些事情，慕爍才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。或許現在他都已經成家立業了，而不是一直被仇恨蒙蔽著這顆心，走到現在這一步。

慕夫人已經嚇得快要暈厥過去，“老爺……你說，皇上、皇上會救我們出去的，對吧？瀟兒，瀟兒一定會來救我們的，對吧？”

慕恬不是說了，皇甫晟已經找人來救他們了嗎？只是，他自己都免不了會被這件事情牽連，就更不用說瀟兒了，定然也會受到牽連的吧？他突然恍然，其實，慕爍從來都沒有真的想過要造反吧？他不過是突然看到了一個能夠搞垮慕家的機會，所以加以利用了而已。

不然，他早就動手了，何必等到這個時候？

他閉上眼睛，不由得老淚縱橫。他縱橫官場這一生，一直到了相爺的位置，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，他對朝堂上各種情況都可以處置得游刃有餘，卻偏偏處理不好加中的事情，也是他把自己的心放了太多在朝堂之上，所以才會對慕夫人說的話深信不疑吧？

其實說來說去，怎麽都是他自己的錯。如果他能夠看清身邊人的真面目……現在說什麽都來不及了。只希望他還能夠活著離開這裏，能夠遠離官場，什麽都不再管了。他還以為自己這一生都能夠風光得意，沒想到到了這個年紀卻遭受了當頭棒喝。

歸根到底，他還是個失敗的人。

慕爍剛剛走到院子裏，就發現了屋頂上有一個黑影。應該就是暗衛的人了吧？白天可不是動手的好時候，皇甫晟恐怕還不想讓人知道這裏的事情，畢竟他並沒有真的要動手的意思，他在找不到證據的情況下大動幹戈的話，只會讓人覺得他是想要除掉這個功高蓋主的人。

反正他一死，外面的人應該也會這麽認為了。

他都不用自己動手，就可以讓慕家完完全全消失了。只是……他的心裏還有一個牽掛沒有解決。那個在深宮中的妹妹，會何去何從呢？

最開始想到這個主意的時候，他可是沒有一點猶豫的，畢竟如果不是慕梨瀟身體太弱，淋了雨就生病成那個樣子，還把那件事情說給慕夫人聽的話，他的熹春也不會受到那樣的懲罰了。

他的熹春還會是他的熹春。可是，他明白，她永遠都不再會是慕爍的人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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